车道上的小屋


  车道上的小屋,顾名思义,就是在公路旁的一个小屋。
  这个小屋,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有了。是爷爷的哥哥,也就是我的大爷爷修盖的。小屋在省道316的北边,我们村子的南头,大爷爷和大奶奶在这个小屋里一直住了差不多的一辈子。
  小时候刚刚记事,我就喜欢去车道上的小屋找大爷爷和大奶奶玩。因为,大爷爷奶奶经营代销,那里有很多好吃的东西。最记忆犹新的当然是爷爷奶奶见到我这个小孙女高兴地就合不上嘴,每次都要给我拨开糖纸,往我小嘴里塞块稀甜稀甜的糖,还再给我的衣服小口袋里装满甜糖,所以,我就天天喊着“卖糖爷爷、卖糖奶奶”。
  再后来,我还时常陪同老奶奶去那里玩,卖糖爷爷总会把一些点心、青岛饼干、罐头等等的给老奶奶,我也就又跟着吃个肚圆鼓鼓。有时,爷爷那里总坐着几个从很远村来的爷爷在那里歇脚喝水,每次卖糖爷爷总会给他们介绍:“这是我的大孙女,我大侄子的孩子!”然后,就听见那些爷爷们在一起寒暄:“哦哦,老大有孩子了吗?”。再后来,就听见那些爷爷们说:“哦哦,老大闺女这么大了吗?”我吃着糖,抿着小嘴,自然笑嘻嘻地乖巧地坐在大人们旁边。几位爷爷们有时聊农具多少钱,进城买了几把铁锨;有时听他们说,城里哪里哪里又修建了什么少年宫、公园等等,有时就听他们说,岁数大了,以后蹬车子不方便了,二三十里的路,每次都要在这里歇息大半天啊,喝水招待的,怪不好意思的。卖糖爷爷和奶奶是热心人,自然不会嫌麻烦。
  再到后来,我开始上小学,又总去爷爷那里要作业本、铅笔橡皮文具盒,总之,只要上学用的,卖糖爷爷从不吝惜,每次都会畅快地说:“需要什么呀?自己尽管去拿!”那时候感觉自己幸福死了,别的小伙伴给父母要个钱什么的,总会挨顿数落,而我,只要是学习使用的,爷爷总会慷慨供应的。
  再后来,我到了上初中的年龄了。十二岁离开父母,要在学校寄宿,想家,那滋味真不好受。□张霞从周一就开始掰着手指盼周五。每到周五下午放学,就马不停蹄地骑着自行车狂奔,一路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晃晃的柏油路。远远地,只要看见车道上的小屋,我就知道,到家了。每次差不多都会跑进卖糖爷爷奶奶的怀里哭一通。然后,第二天爷爷奶奶总会把腌制的鸡蛋、糖果、鱼罐头之类的给准备一大包,让捎带着在学校里吃。然而,一年后的某一天,听说,卖糖爷爷在小屋附近散步,竟然被邻居的三轮车扎伤了腿骨折了。我的天啊,我在学校里哭得死去活来,我爷爷是不是很疼啊?!再放学的时候,我又一路狂奔,我心里记挂着我的亲人呢。爷爷在床上躺着,每一次见他,我都会给他揉捏按摩不能活动的腿。我知道,爷爷上岁数了,在床上躺着不能下地活动了,更不能蹬着大轮子的车子去城里提货了。
  有一个暑假中午,我在自己家里午睡,突然睡醒,骑上车子便跑到那里。只见一辆从淄博到德州的大客车突然抛瞄不走了。人们懒洋洋地从车上走下来在爷爷的小卖部里买东西吃。有个旅客说,这盒牛肉罐头11元,我给你12元,你都卖给我吧。爷爷不同意,说后面还有这么多人饿着肚子排队呢。爷爷又吩咐我和奶奶拔开蜂窝炉和煤气罐给人们烧热水泡方便面。人们纷纷给热水钱,爷爷都执意不要……再后来,我便对在这里居住着的爷爷和奶奶多了更多的牵挂,平时节省一点零花钱,便想着给爷爷奶奶买“本草神鸡”、“黄桥烧饼”等新鲜的东西吃。只要放学回家、寒暑假,我都会跑到小屋里帮着打扫卫生洗衣做饭。
  再后来,我便离开家外出学习。在济南上学的一天,突然听到爷爷去世的消息。以后,奶奶就搬到我们家或者大叔叔家里住。那个小屋就闲置下来,爸爸找来几个瓦工把小屋重新修盖了一遍。后来,听说有人开饭店租用,200元一个月。因为生意不太好,爸爸和叔叔们就没有收过租赁费。一个邻村修车子的大爷,因为家境不太富裕,便在小屋里居住了十五六个年头,前年也被孩子接回了家,小屋就又闲置下来。
  没过多长时间,我再回老家时,爸爸总是打听沿街安置的事,有时又打听违建的事。在济南工作的叔叔也时常打电话问小屋的情况。
  就在2017年5月份的一天上午,我在单位忙着准备棚户区拆迁的材料,在微信工作群里查找拆迁的图片。“张家大院”的群里提示有几十条信息未读。等我把材料打印完毕,喝水的功夫,我打开了家人的群,瞬间,我的眼泪喷涌而出。在济南和德州工作的叔叔们、在县城工作的叔叔们,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不约而同地赶回了老家,都站在小屋那里。一台挖掘机正在哐哐铲除我的小屋,一台雾炮车正在喷淋飞扬的尘土……那一刻,家人的群里静寂万分,叔叔们的表情都凝固着,……在德州的姑姑终于按奈不住地哭泣起来:“以后我们回家,再也见不到大爷大娘的小屋了!”全家人又都悲咽着抽搐起来……
  是啊,我又何尝不是呢,那里更是系我心情的所在啊。本以为,小屋在,我的卖糖爷爷和卖糖奶奶就一直在。小屋在,我就能看到生活在那里我的亲人。小屋在,我们老家的情就在啊!如今,我已即近不惑之年,我和小屋的感情亦有四十个春夏秋冬啊。
  车道上的小屋,从她有名字的那一天起,也许就注定了她的命运。因群众而来,又为群众而去。岁月变迁,沧海桑田,而一直亘古不变的是,我的父辈们传承着祖辈们做人的道理,她也注入了我们这一代人的血脉里,我也会把小屋的故事讲给我的孩子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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